第21章 看戏-《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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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九这才意识到宁家明明在二楼有两个包厢的……
鸿司看见奉九忽然有点恼怒的神情不禁一愣,于是眼神意带询问地看向奉九,奉九也不好解释宁铮的动机;不过,她现在倒是对宁铮的安排也有满意的一面——就算是单独跟他呆在一个比较密闭的空间她也认了,因为在楼下不管是跟唐家人还是跟宁家人,都得拘着礼数,人都得“端着”,几个时辰下来会很累人。
奉九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宁铮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奉九没话找话,只好问鸿司,“你喜欢哪种戏剧?”
鸿司看了奉九一眼,“皮影戏。”
奉九笑了,“我也是,就爱看皮影戏,其他的,其实都没多大兴趣。”
奉九看了看包厢里的空间:“要不然你也进来坐,让他们添张椅子就成。”
鸿司刚要回答,宁铮及时地拉帘进来了,让人都怀疑刚刚他是不是就立在外面偷听,“鸿司在这啊?刚刚我看到大嫂派了翠喜正满哪儿找你呢。”
鸿司听了,自然得跟他们道别,奉九瞄了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宁铮一眼,轻哼了一声。
这么一顿打岔,大戏终于开场了。
唐家和宁家都没有象当时奉天的很多望族那样,在家蓄养皮影戏班子,所以奉九总觉得看不够,今天上来的就是名满东北的安心斋,演的是热热闹闹的《大闹天宫》和《穆桂英问路》。
皮影戏又叫灯影戏,很是神奇——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阴刻的景片和道具,比如玉皇大帝的金銮殿、王母娘娘的蟠桃园、猪八戒的钉耙、李逵的板斧,却是色彩华丽鲜艳,繁而不乱,纹间隙雕镂透空,就能把滔滔海水、熊熊烈火、孙猴子的腾云驾雾什么的表现得惟妙惟肖,而孙大圣手里的金箍棒居然也能瞬间或细或粗、可长可短,唱词也是有趣的,奉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乐在心上,没一会儿巴掌都拍红了。
宁铮在旁边看着,这是有多久没看到奉九发自内心的欢颜了?两个人最近的几次碰面,除了吵嘴,就是肌肤相亲,不过相比之下,他好象更喜欢看她这么明媚的笑容。
接下来就是京韵大鼓了,奉九听得一会儿,有点犯困,又到了午睡的点儿了。
奉九的午睡习惯一向执行得雷打不动,现在眼睛已有些发酸。
奉九斜眼偷看宁铮,心想这假洋鬼子应该也哈欠连天了吧,没想到他始终腰板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后背都没靠过一下,倒让人想起他的职业军人身份来。奉九心里呐喊着,你倒是表现点不耐烦啊……宁铮觉察到奉九的凝视,转头冲她笑了一下,转过视线聚精会神地继续观看。
奉九能怎么办,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咬牙硬撑。
再过了一阵儿,已到了未时一刻,茶房端进来了茶点,是苏州稻香村开在奉天的店做的,有南派的荷酥、也有满族风味的萨其马、牛舌饼,还有山楂锅盔、枣泥方酥,开口笑,奉九立刻精神了,也没谦让宁铮,自己大快朵颐了一阵子,再扭头看看他,根本没吃,只是盯着戏台上唱京韵大鼓的一个女子出神。
奉九本来对他印象好了一点,因为今天没动手动脚,好歹算个守信之人,不过现在看他盯着戏台上女子专注的目光,嘿嘿,原来还是那个人嘛。
奉九低头对对戏牌,也跟着抻长脖子往下看,现下在台上的是个新角儿,艺名叫小彩红,看来是人到中年的李白银的接班人,所以才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推出来力捧,估计是指望一炮而红吧?
奉九仔细看这个小彩红:穿着枣红色织锦缎凤凰格的夹长旗袍,烫着手推蛋卷式的烫发,容貌清丽秀美,年纪应该不超过十六七,不过这发型倒是显得她老了几岁。
年龄不大,但唱腔却是老道温婉,台风稳健,不急不躁,很是惹人喜爱,别说男人了,就是身为女子的自己看了也是心生喜爱。
奉九心里暗想,一向有公子之称的宁铮这是又有了新目标了吧?这敢情好,要是能迷他个五迷三道,为此拖上几年不结婚就更好。
奉九现在吃饱了喝足了,又去了一趟更衣室,回来就更睏了,她坚持再三,实在不行了,脑袋慢慢地左摇右晃,大眼睛迷迷离离的,终于脑袋往左边肩膀垂下来,再一歪,终于睡了过去。
原本看似专心致志盯着戏台的宁铮立刻一秒不浪费地看了过来,看到奉九歪着脑袋,总让人脸红心热、心烦意乱的大眼睛也闭上了,只留下一条漆黑的向上弯曲的睫毛形成的曲线,嘴巴也闭得紧紧的,眉头舒展,看得出心里没什么负累,一睡着了更显得孩子气。
宁铮站起身,摘下奉九放在包厢门口衣帽架上的灰大衣,本想盖在她身上,想了想,又放回去,还是取下自己的黑色开司米大衣,轻轻地盖在她身上,最容易着凉的肩头也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他随后轻轻拿过方凳,就这么坐在她身边,托着下巴,沉默地注视着睡得无知无识的奉九,想着她现在是被满是自己气息的大衣包裹着,哪里还稀得看台上的小彩红一眼?
奉九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三年前刚上高中,自己和同学们爬千山时的情景:媚兰丢了放着大家全部出游费的钱包,四个女孩饿着到了同学们的集合地,某个同学掏兜找手绢时才发现里面卷着一块现大洋,都可以买一大堆让人眼馋的茶叶蛋了。
因为爬了三个时辰的山,自然胃口大开,她们把卖茶叶蛋的老奶奶的煮鸡蛋都给包圆儿了,一人连吃了四五个,被那干巴巴的鸡蛋黄儿噎得个个翻白眼儿。
奉九不禁笑出声来,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奉九的美梦,她“虎”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瞪圆了眼睛,茫然四顾——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戏台上不知正演着什么,反正刚才的惊天一敲就是来自那里巨大的铙钹声,又听得戏台上正唱着:
“四一堂高家父子全到案,
逼我了案来画押。
我万般出在无计奈,
到天津,专程拜见您老人家。
我见您耳不聋眼不,
威名高权势大,
为什么拿着人命当笑话。
您容那,杀人害命贪赃枉法,
就出在您的眼皮下。
人说您,湛湛青天是睁眼瞎。”
一听这词儿,奉九明白了,正是近几年最负盛名的奉天落子《杨三姐告状》。
她定了定神,一扭头,这才发现宁铮正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自己,唇边含笑,以手支颐,居然有一种美好的慵懒之意。
“醒了?”
奉九有点汗颜,明明是自己拉假洋鬼子来的,没想到假洋鬼子一直精神抖擞,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奉天人倒睡得不亦乐乎。
她挠挠耳朵,因为刚睡醒还懵着,脸上还有被托着腮的手压出来的红印子。
宁铮忽然伸手过来,奉九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宁铮顿了一下,仍然执着地伸过来,一只手掰住她的脸,另一只手在她唇边一滑而过:“哈喇子都出来了。”
奉九脸一热,继而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宁铮笑了,把那根手指压在自己唇上,浅浅伸舌,轻轻一舔……
奉九的害臊眨眼间变成大怒。
就知道他说话不算数,还故作这么恶心人的举动!
“你下流!”奉九鄙夷不屑地怒视。
宁铮一脸无辜之色:“我总不能看着你流哈喇子了还不管。”
“你不会告诉我,我自己擦啊?”奉九呛声道。
“等不及了。”宁铮忽然声音哑了一度。
奉九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好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早晚得把自己气个半死。
正好,睡也睡饱了,老爹交代的任务也说得过去了,她看看表,已到了晚上了,粗粗一算,他们已“看”了六个小时的戏了。
奉九站起身:“我想回家了。”
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身上有样东西掉落在地,奉九低头一看,是一件男士大衣,再仔细分辨,果然是宁铮今天穿的那件。
唐六小姐毕竟也是订婚半年多的人了,对自己的未婚夫早有了长足的感性认识,她已懒得再计较此等小事了。
“这么好的戏,不再多看几场了?”
奉九“……”服了,居然还真看得进去。
“不了,天都黑了。”其实奉天的冬天天黑得的确早,一到下午四点多,奉天的太阳就生怕把自己累倒地下工了。不过他们是开车来的,其实黑不黑天的,根本没关系。
但自然是奉九说什么是什么,宁铮于是转身取下奉九的大衣递过去,又捡起自己的大衣瞬间穿好,好整以暇地等着奉九穿好大衣扣上扣子再围好围巾,黑色的开司米大披肩捧出一张因为充足的睡眠而泛着桃色的脸儿,莹润洁白,宁铮忽就想起刚才不知道唱的什么剧里的一句唱词:
年轻的人爱不够,
就是你,七十七、八十八、九十九……
年迈老者见了她,眉开色悦,赞成也得点头。
世界上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
这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奉九却是想着睡前看到宁铮盯着唱京韵大鼓那个谁,就是挨着李白银出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小彩红,是不是也应该成人之美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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