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凤与虎-《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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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你不需要一位牧师,或神父么?”奉九知道宁铮这架势只怕是在西洋呆多了,见习了不少西洋教堂婚礼的后遗症。

    “这儿只有一位住持,如果需要,也凑合。”宁铮面不改色地说。

    奉九给他戴上,顺手摸了摸,“不行,你这只戒指,还得好好打磨打磨,要不,容易刮手刮衣服的不说,跟我的也配不上。”

    奉九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她真的很喜欢这只錾工精细的凤凰戒指。

    忽然想起什么,她看看宁铮的戒指,欲言又止。

    宁铮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想得对,我要是戴个龙戒指,不定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呢。”

    奉九腼腆一笑,宁铮把她抱进怀里,又向后倒下去,“我还有个大工程——等这阵子战事了了,我打算再打一只金丝如意压袖,是前朝贵妃镯的样式,以后当传家宝,传给我们的女儿……”

    声音愈见低沉,直至寂静无声,忽然一个女声喘息着说:“为什么是贵妃镯不是皇后镯?我不要做人小妾的人戴的样式。”

    “好好好,说错了,本来就是皇后镯、皇后镯……”

    夫妻俩在终于暖和起来的客舍里低声说话,一灯如豆,静静照着他们年轻的容颜。

    他们细细聊着近几个月各自的生活情况:虽然隔三差五地打电话,但很多细节还是值得一说。

    过了不知多久,躺在宁铮臂弯里的奉九一抬头,这才发现宁铮居然睡着了。她摸摸他明显消瘦憔悴的面颊,心头终于泛过了一阵隐隐的疼痛。

    逃回山西的阎百川左等右靠,还是捱不过去,到底同意了与宁军进行停战谈判,于是由北平各慈善团体、世界红十字会和山西旅京同乡会做调停人,傅宜生与宁军代表郭瀛洲举行谈判,最后决定仿照三国时代关羽“降汉不降曹”的办法,将第四师残部改编为国防军,而不是安国军,直接受北洋政府陆军部的指挥,并发誓永不参加内战。

    民国十七年一月六日,傅宜生出城到松林店会晤宁铮;九日,又到北平会晤老帅。十二日,涿州城由宁军和平接收,守城残部七千人改编为第三十六师,以白儒清为师长,移驻通州。

    傅宜生一战成名,很多人赞颂他以少敌多、就地取材、灵活多变的守城手段;宁铮也得到了很多称赞,毕竟他制定的立体强攻战术也已到了极致。

    但奉九对于傅宜生此举却颇不以为然:晋军主力早已败北,不可能对他驰援,他的强守孤城有何意义?

    这是个相当善于操控人心的人,他的《训兵白话文》,先是表扬“兄弟们此次作战,又勇敢,又坚忍,真算得一等革命军人。”接着画大饼,说“弟兄们,要求大家咬紧牙关,捏定拳头,提起全副精神,好好与敌人打上几天,咱们的光明大道不是就在眼前吗?”

    这不就是标准的灌米汤么?

    涿州守城共达百日,但晋军第四师伤亡仅五百余人,可老百姓的受害程度却远比军队严重:百姓粮尽时以酒糟、霜为食,无柴可烧只能拆窗卸户以御寒;民房被毁十之八九,城中心南北大街近三百家商铺全部毁于炮火,多少人家破人亡,毕生家当毁于一旦。

    奉九由宁铮陪着,默默在城里走着,幸存下来的百姓,正在废墟里扒拉着看上去还能用的家伙什儿,各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么?”奉九叹息着问道。

    宁铮站定,转到她的正面,伸出双手扶住她的双臂,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忽然自嘲地一笑,“你——你这个大学生,是怎么看我这个讨人厌的旧军阀呢?”

    奉九抬头看着宁铮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军阀就是军阀,何分新旧?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理解你的不得已。”

    宁铮深深凝视着她,溜下来改握她前臂的手越握越紧。

    奉九又说:“我也佩服父亲,毕竟,晋军给宁军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但他并没有在一怒之下,对晋军赶尽杀绝,绝大多数的时候,父亲是个有道义的人……”

    这是有感而发。对于去年四月份发生的那幕惨剧,宁铮也是无言以对,半晌才又道:“我如果是父亲,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过九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么?”

    奉九迟疑了一下,宁铮紧紧盯着她,势要问出个答案。

    奉九勉强笑了一下,“在不违背人伦、道义的基础上,会的。”

    宁铮明显失望了,他抽回手,转身,默默地往前走;奉九没有跟上,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明显孤清的背影。

    忽然宁铮停住了,一个凌厉的转身,大踏步地走回来,抓住她的胳膊往前拖,咬着牙低声说:“你个小白眼狼儿,不过要你一句话都不肯,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奉九一边扒拉着他如铁钳般紧紧钳住她小臂的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实诚啊,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事儿,我哪敢顺嘴胡咧咧、打包票。我唐奉九可是君子,君子一诺,重如千金,很值钱的。”

    宁铮一听这话,到底松了手。

    此时他们已回到了普寿寺的后山,山上积着厚厚的陈雪,因前院寺庙烧煤烧柴,更主要的是经过几个月的战事,炸开的炮弹手榴弹的黑灰早把小山也染上了一层灰黑色。

    宁铮忽然转身,冷冷一笑:“你是君子?君子首先得是个男人,你是么?”

    他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光里不无恶意。

    ……这样的宁铮让人陌生和失望,自成亲以来一直被宠着的奉九感到一阵心寒,心里说着,看吧看吧,嫁个军阀就是这样,说句他不中听的,恨不得就要杀人了。

    这个论题事关男女平等和女性尊严,奉九一向便给的口才也不是光摆着好看的。

    她把脸一沉,毫不客气地全力反击,“留学就留学呗,怎么去了洋大人的地界儿溜达一圈后,还把老祖宗的古训给忘了——‘君’,是正直智慧之意;‘子’,取地支之首,本天道而行也,所以正直、智慧、值得尊敬的人,都可称之为君子。‘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谁说是男子的专门称谓了?请问您哪儿来的优越感?话又说回来,真说到男人和女人,纵观古今中外,我也要说,如果这个世上的女子都跟男子一样出来做事,哪儿还会有这么多的战争和杀戮?你且等着看,不用多少年,我们中国的女子,都会出来读书和做事,君子自然也会越来越多,这个世界,才会越来越良善、平和,才有希望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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