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婚礼(下)-《徐徐诱之》


    第(1/3)页

    第77章  婚礼(下)

    宁铮作为东三省第一号实权人物,被安排在第一排右侧的中间位置就坐,奉九自然挨着他,由是不得不接收来自四面八方若有似无的意味不明的目光,觉得大家好像都在盯着她的肚子瞧,不由得有些着恼。

    宁铮本就时时留意她,一看这又习惯性地咬上了红唇——平日里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糟蹋自己才有资格肆意蹂躏的两片娇柔,立时什么都忘了,想也不想地伸出大拇指把她濡湿的下唇向下轻轻一拉,“啵”地一声,一片绯红立刻被解救出来,宁铮于是心满意足。

    奉九楞了楞神儿,对于丈夫的多此一举,难免嘴巴就是一嘟。

    奉九自己都没发现,在宁铮面前,她是越来越爱发娇嗔了,但宁铮对此清楚得很。他笑了,有点忍不住地倾身上前,想要吻那片绯红一下。这么多年下来,奉九早已习惯了他的吻——他有需求,她就配合,于是也抬高了脸往他那边儿凑了凑。

    四片唇瓣宛转欲接时,夫妻俩忽然同时察觉到现场变得一片肃静,除了海浪的声音,原本喧嚣的人声都消失了。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宁铮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只要在公共场合出现,就势必会成为焦点,刚刚的举动虽自以为低调,但还是凸显出了亲密和默契,宁司令和怀孕太太情投意合的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婚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听使唤地集中到了二人身上。

    奉九脸一热,赶紧正襟危坐,同时捅捅身边的始作俑者坐好。

    来宾正在围观当今中国最年轻、漂亮、有权势的一对儿小夫妻的打情骂俏来劲儿,忽然停住了,只能意犹未尽、颇为遗憾地散了眼神。

    不过宁司令对着太太的缱绻柔情,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本人年纪太轻,为了增加威严感,这一年多来不得不总端着,非贴身同僚根本没机会看他有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但宁铮毕竟位高权重,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转而注视正前方的新郎和牧师、伴郎。

    站在仪式亭右侧,手拿盛着两对新人婚戒的托盘,一身蓝白细格子薄西装的包不屈本就没办法不把目光凝在奉九身上,待看到两人不经意间展露的亲密无间,眼睛一垂,低下了头。

    这时有人往后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立刻告诉了旁边的人,于是一个接一个,奉九发现来宾们又都海浪般齐刷刷地扭头往后瞧,她也跟着转头,这才看到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位待嫁新娘,都穿着白色缎子礼服,一个手里捧了一束球形白色铃兰,一个捧了一束垂着绿色藤蔓的酒红色马蹄莲——文秀薇和葛萝莉都已从各自的别墅到达了婚礼现场。

    这个时代还不流行有着巨大拖尾的婚纱,两位新娘的婚纱款式虽不同,但风格都是优雅华贵兼具,也是两人商量着一起定做的:荷叶边、蝴蝶结、钟形褶皱、珍珠、蕾丝……半透明的分别绣满了忍冬和祥云纹的轻罗头纱,衬托出两张极具东西方美的脸庞来,各有千秋。

    西式婚礼上新娘身穿白色婚纱的历史其实并不长,不过始于一八四零年维多利亚女王出嫁而已。

    两位新娘挽着身穿黑色日礼服的父亲的手臂,等待着仪式开始;文秀薇的父亲自不必提,葛萝莉的父亲——仪表堂堂的美国驻华公使葛大卫神情也颇有些落寞,对于马上要把宝贝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这个事实不太能接受。

    他和站在身旁的文先生时不时地交换着感受,待看到中美两位父亲一齐低头叹气,奉九不禁笑了起来。

    一架昨晚就被运到沙滩上,已调好了音的白色三角钢琴奏出庄严的《结婚进行曲》,这是德国作曲家瓦格纳为自己的歌剧《罗恩格林》而作的;紧接着两男两女四个小童出现在视野里,其中两个梳着二八分小油头、一身小白西装的三四岁小男孩,分别是柯卫礼大姐和二姐的孩子。

    而身穿洁白缎子朵型礼服裙的小女孩,一个是朱铁黎的女儿,另一个则是曹朴家的。

    刚刚奉九没见到,是因为都被带走去打扮了。

    他们一人手里拎着个竹编小篮,盛满了橘黄色、白色的瓣,被大人从后面鼓励着、催促着,迈开小短腿,漫不经心地一路走一路撒着,有的还动不动就定在哪里发会儿呆,有的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扬沙子挖洞埋瓣儿,最小最胖的小姑娘则勉力走到了最前面,忽然看到奉九,觉得这个姨姨最好看,立刻篮一扔小手一张让奉九抱抱。

    全场大笑,宁铮怕她踹到奉九的肚子,赶紧蹲下抱起了这个胖娃娃。小姑娘一看这个叔叔也好看得紧,于是乖乖呆在他怀里,伸手玩上了奉九肩头的蓝色轻罗。

    小姑娘的母亲平若凝急够呛,急三火四地从后面猫着腰一路小跑过来,一边低声跟奉九宁铮道歉,一边要把死活赖在人家怀里的亲闺女薅走。

    小姑娘气急败坏,张嘴就要开嚎,带娃儿经验不可谓不多的奉九赶紧用自己做活不行,但玩个什么没大用的把戏从来难不倒的十根手指,比了剪影逗她。

    她的纤纤十指灵活得不像真的,就着天上的太阳倒影在沙地上,一会儿比出一只吐舌子的小狗,一会比出鼓动翅膀飞翔的海鸥。小娃娃立刻被吸引了,凝着大黑眼珠仔细看,早忘了哭这茬儿了。

    一旁的婚礼司仪曹朴,一看包括闺女在内的童全军覆没,只能绝了指望,抓紧时间指挥两位岳丈陪着新娘往前走。

    两位父亲挽着女儿,在让所有做父亲的听了都复杂难言的结婚进行曲中,步履缓缓地走到了两位同样英俊高大的新郎面前。一旦把心爱的女儿交给了新郎,文先生和葛大卫马上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又欣慰又心酸地往后走,好像不这样都不足以支撑他们体面地退场,反倒是坐在头排另一侧紧紧拉着手的两位新娘母亲看起来颇为镇定。

    是啊,不管女儿多大,即使道理都懂,但哪有舍得把心爱女儿嫁出去的父亲呢?除了自己,搁哪个男人手里都不放心。

    趁着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幕幕人间喜剧,脑袋都在往各个方向转动,一只修长的手也不失时机地放到了奉九的腹部,轻轻揉摸了几下,一道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柔柔响起,“以后我们的女儿要是出嫁,我说不定都能哭出来。”

    奉九转头对上宁铮颇有些自怜的双眼,“……那我就不让你挽着她出席婚礼。”

    宁铮跟奉九一样,迫切希望头胎是个女儿——自看过了奉九闺房里从小到大的照片,宁铮就一直梦想着生个小奉九:粉雕玉琢糯米团子一般,倔强灵动的小模样,招人爱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宁铮好笑地收回手,轻弹她一个脑崩儿,“你都不为我的慈父深情感动的么?”

    “不许作妖儿!”奉九低喝一声,充满优越感地觉得自己比年龄大上一巴掌的宁司令成熟多了。

    “你可喜欢这样的西式婚礼?要不我们再办一次?”宁铮低声问,熟练地与她的左手十指交缠。

    他总想把最好的给她——看到同僚们的婚礼,宁铮才惊觉当初跟奉九的中式婚礼,是不是其实她心里并不中意呢。

    毕竟现如今国内时髦的知识女性,几乎都选择了西式婚礼。

    奉九不可置信地回头瞪他,“那我不成了二婚头子了吗?”

    “胡说。那怎么能一样,反正嫁来嫁去,都是嫁给我。”宁铮笑了,一点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何不妥,反而自觉很贴心。

    “才不要,我喜欢看别人的婚礼是不假,但换成自己,就嫌麻烦了。”奉九“嘿嘿”一笑,宁铮一想,可不,这才是自家太太的秉性,于是放了心。

    此时,由两位神父引领着,新人们宣读誓言,互换戒指,并相互亲吻,现场气氛马上达到了顶点,各种叫好声、口哨声和掌声交织在一起,连飞来飞去的大群海鸥都被吓得振翅高飞了。

    此时,钢琴师又奏起了门德尔松为《仲夏夜之梦》所作的《婚礼进行曲》,这也意味着西式婚礼上所有仪式的终结。

    文秀薇和柯卫礼对视一眼,薇薇这个淘气新娘故意对个眼儿,逗得一向严整的柯卫礼哈哈大笑;而印雅格和葛萝莉这对儿岁数相差快一轮的则相拥在一起,久久不肯松手,激动得泪流满面……两对新人一笑一哭,相映成趣,让所有来宾忍俊不禁。

    随后未婚的小姐们站到一起,打算抢两位已背过身的新娘从头顶扔过来的捧,沾沾喜气,争取下一个出嫁的就是自己,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都诚心,比如宁家两位小姐和唐家奉灵,都是被推着过来打酱油的。

    一阵惊呼和哄笑声过后,王柔嘉的一位漂亮表妹和巧心分别“抢”到了葛萝莉和文秀薇的捧,王柔嘉马上恭喜表妹,而巧稚和奉灵则打趣着巧心,悄声笑话她这是恨嫁了,弄得本是无意间被砸中的巧心哭笑不得。

    一支穿着钉有金色铜纽扣的白色演出服的法国乐队趁着刚才的仪式间隙来到了现场,配合着钢琴师,奏出了让人心情欢快、舒适放松的乐曲。

    婚宴随之开始。

    这次双新人的婚宴采用的是被称作“薄肥”(buffet)的客人自取的就餐形式,其实就是发源于北欧海盗的自助餐。

    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助餐还没有推广开来,所以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客人也觉得这种就餐方式很稀罕:几十条长桌上,早已摆好漂亮的西式骨盘和银质刀叉,而一旁的另五张大长条桌上,则已摆满了适合夏天食用的西式菜品、甜品和饮品。

    婚宴部分,两位新郎也是毫无异议地找了宁铖负责。这位中国著名的美食家在了解了婚礼举办形式和主宾、次宾们的身份后,略一思量就指定了京城两家西餐厅负责此事,菜牌更是他和两家主厨反复推敲商定的。

    宁二爷这位美食家一出手,两家西餐厅如临大敌,主厨加西点师傅个个打起精神准备撸胳膊挽袖子地大干一场,务必要把席面整治得漂漂亮亮,尤其对面还是同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就较上了劲儿,生怕丢了份儿。

    这两家西餐厅是哈尔滨华梅西餐厅北平分店和天津起士林,分别以俄式和德式风味享誉全国,点缀以法意特色,可以说占据了此时民国西餐业的半壁江山。

    此时,参加婚礼的来宾已陆续起身,拿过一个个盘子,盛着自己挑选的食物,再三三两两地坐到长桌旁,一边吃喝一边谈笑。

    两对新人也端着酒杯走过来,跟亲朋好友致谢,接受大家的祝福。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