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欲来-《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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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当晚电报代码为“艳”,又发生在晚间,所以被称作“艳晚事件”。三个月后,又发生了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大事件,人们这才回想起来,“艳晚事件”倒像是一场惊天事变的预演。

    彼时江正亲自坐镇武汉处理“两广事变”,无暇分心,所以对宁铮的所作所为除了电报申饬,并未有其他动作。但待广东那边的事情一解决,他打算立刻飞赴西安,与宁铮摊牌。

    其实,宁铮这边联合同样想保卫家园抗日求生的西北军与红军止戈休战,对着南京虚与委蛇,政治嗅觉异常敏锐的江早觉出不对劲,他遍布西安的“军统”、“中统”两大特务队和宪兵队更不是吃素的。

    刚刚消除了原本有可能爆发的一场大战的他志得意满,于十月中旬威风赫赫降临西安,当面训诫宁铮和杨钟祥,给他们两条路,要么全力以赴剿共,要么离开西北,把地方让出来:宁军和西北军,福建和广东,两个新去处。

    自己决定。

    形势急转直下。宁铮和杨钟祥分别出门后又秘密会面于郊外一处僻静的破庙里,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也争论了许久。

    宁铮回家后,神色间颇多了几分沉重和悲痛: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底里的某些最坏的打算,此时终于不得不浮出水面。有些事,必须得动手做了……

    奉九此时刚刚从上海归来:中华民族的“民族魂”鲁迅先生去世了,她得去送敬爱的大先生最后一程。她亲眼看到了巴金、肖乾、张天翼、萧军等十六位文坛顶尖作家抬棺,孙夫人、蔡元培、大先生挚友内山完造、矛盾、胡风等人扶灵。从殡仪馆到万国公墓,自发前来送别的人群绵延十几公里,挤得水泄不通,在国统区强压各方舆论,对抗日不置一词的氛围下,越发让人感慨。

    媚兰早就跟着吉松龄到了西安,两家走动愈见亲密。刚进入十一月,西安已经很冷了,媚兰带着龙生过来,娘俩都穿得不少,早就等着来来哥的芽芽立刻一个眼神儿,于是兄妹俩就一起跑去带坦步尔玩儿了,三个孩子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不过一向爽快的媚兰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儿?说。”奉九也不看她,正翻看着手里的几份补品单子,上次听大姐说奉灵有点瘦弱,她已怀了身孕,奉九就琢磨着怎么运些又补人、又方便食用的好东西给送去。

    “我怎么听说,宁司令最近不怎么回来呢?”

    “是,他忙。”

    “你可长点心吧,毕竟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别再被人勾走了。”

    奉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们早过了那个阶段了,我信他。再说了,他现在还年轻?老帮菜了都,也就我凑和他吧。”

    媚兰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和她说起了娃娃经,这个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

    一向健壮活泼的坦步尔在咳了几日,发了几天低烧后,被奉九带到医院看病来了——吴大夫正好去了苏州给唐度一家子诊脉去了,奉九觉着看个西医也行,虽说西安的医疗设施肯定比不得上海,但坦步尔这毛病也不像什么疑难杂症,所以奉九预约了医生,想给他拍个肺片看看,先排除肺炎再说。

    奉九没走什么特殊渠道,和宝瓶一起老老实实按着约定时间来了,她身后隔着几个人的地方站着一对母子,一个跟坦步尔差不多大的男孩咳嗽得比他可厉害多了,两眼无神,小脸通红,一看就是发着高烧,而且没有预约,在年轻的妈妈怀里病歪歪的。

    也是巧了,这位妈妈穿着一件跟奉九身上穿的很相似的梅红色呢子大衣,身量也差不多,也梳着年轻母亲常见的发式,满脸焦急之色。

    奉九没有犹豫地就把自己的预约号让了出来,让他们先进去看,待娘俩感激地进去后,又让宝瓶等在她们原来排队的位置。她抬起手腕看看表,估计好歹还得有三十分钟才能看上,又嫌这个地方的消毒药水味道太浓,干脆抱着儿子走到后面与住院部相通的连廊处,隔着一层玻璃窗,指给他看冬天树枝上的小鸟。这些颜色黯淡的小鸟缩着脖子,好像很怕冷的样子,但照样啾鸣不已,活泼喜兴,坦步尔一双黑眼珠跟着溜来溜去的,看得直乐。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奉九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耳跟着嗡嗡作响,坦步尔惊恐地举起小手捂住了耳朵,哇哇大哭起来,奉九赶忙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接着,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都慌慌张张地跑起来,有的向外跑,有的往里跑,乱成一团,奉九心里甚至想着,难道是日本人打过来了?!

    正在这时,从住院部和内科诊区两个方向迅速冲过来几个宁家侍卫。他们原本想着,夫人在里面带着小公子看病,他们在外面守着就行,哪成想里面还能出了事。

    他们正满头大汗地到处寻找,忽然看到一身红衣服的夫人正冲他们挥手,大喜之下三个人赶紧冲了过来,剩下的一个去了爆炸发生处探听消息。

    没一会儿,这个侍卫搀着浑身直哆嗦的宝瓶一起回来了,奉九赶忙拉过她检查,所幸毫发无损。宝瓶抖着唇低声说,刚刚里面的x光机突然爆炸,正在作肺部检查的那个小男孩,被炸死了……

    奉九听后略一思索,突然变得面无人色,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坦步尔,不由自主地抖成一团,宝瓶赶紧伸臂护住娘俩。宁军侍卫个个神情紧张,其中的王副官头一摆,四人立刻护卫在奉九和坦步尔周围,王副官低声说:“夫人,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宁铮听说了此事,大为震怒,立即责令西安警察局长彻查此事:医院关张,当值的日本医生已被抓了起来……整个宁军和西北军都听说了此事,不免人心惶惶,难道小日本的手已经伸到抗日军人的家眷身上了么?

    原本正常上学的芽芽和龙生也无限期休学了,平日里由专门请的各科目的老师教学——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当时操作机器的日本医生没几日就被遣送回国,调查也不了了之;死去的小男孩的家里得了医院的巨额赔偿,也无声无息了。但奉九还是派人又送去了一笔巨款,好在他们家没有拒绝。她知道,这么做于事无补,只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她对这个无辜的小男孩,和他母亲的愧疚之情。

    坦步尔也是奇怪,大概那天的爆炸声实在太大了,把他的咳嗽都吓回去了,精神也是见好。宁铮还是找来西安一位久负盛名的儿科圣手给他看病,连喝了几副一点都不苦的中药后,就又是精精神神的样子了。

    只有奉九,从那天起,一直让坦步尔睡在自己身边。宁铮偶尔回来,就看到她会在半夜遽然无声坐起,强迫自己瞬间清醒,接着一脸惊恐地低下头去,借着地灯微弱的灯光,审视枕畔的儿子是否安好;在颤抖着的手指触摸到了小孩子特有的湿润呼气后,这才颓然地躺了下去,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半个月,才恢复正常。

    宁铮很想想亲亲抱抱这样让人心疼的她,但每每伸出手去,却还是缩了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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