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牯岭镇中有风月桥,此地乃是寻欢作乐的地界。 其间妓馆、娼馆、鸭馆,乃至羊馆,陈杂混合,难以计数。 虽然名为桥,但其实是二十四条街巷,街巷有水,又名“二十四桥风月”(注1),巷口狭窄虬曲,犹如鸭肠,一节一节的,当中的房屋重叠如林。 人行其中,仿佛走在迷宫之中,除非是熟客或有龟公引导,否则定是眼花缭乱,不知所出。 在这种地方,有名妓、有歪妓、有良家、有娼家,互相混杂。 其中有名有姓的皆是匿不见人,得寻幽探密,才能抵达。无名色歪的则是人数众多,每日傍晚,膏沐薰烧,香气刺鼻,以至于沟渠中浊水横流,房屋间宛若炊烟升腾。 娼妓鸭公们又会走出巷口,就像是鸦雀般盘踞在街头巷口、茶馆酒肆之前,谓之“站关”。 那印小简自烧尾馆而来,脚步甚快。 他看着茶馆酒肆、巷口岸上,有纱灯百盏,诸多娼妓掩映闪灭在其间,貌丑的披纱、脚大的着裙、有疤的傅粉。 因为灯前月下,人无正色,再加上所谓的一白能遮百丑,此地的娼妓、鸭公们,可谓是个个容貌不俗,让印小简是食指大动。 这厮不由的喃喃出声:“这等极乐繁华之地,不知那方束可曾享受过没?” 一想到姓方的家伙,一看就是个不懂情趣的雏儿,印小简的脸上就不由的多了几分得意,自觉胜他几分。 这厮混杂在人群间,仿佛游鱼一般,游走在二十四条巷子里面。 不时的,四周嫖客们往来如梭,不断有人散落而去,就像是被那些黑魆魆的屋子给一口吞下了。 屋子里则是打嗝一般,响起门窗声音,并有龟公小厮们呼应:“某姐有客了!” 随即屋内应声如雷,烛火点燃,响起女子或男子的咿呀讨好媚笑声。 只是印小简转悠来、转悠去,他迟迟都没有离开人群,投入那些黑屋子里面。就算是有婆子来强行的拉他,有娼妇娇滴滴的同他说话,他都没有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这厮的本钱不多,名妓够不上,但又挑挑拣拣,歪妓瞧不上,总想要靠自己的那点经验,谈出一个物美价廉的生意来。 于是今日,印小简足足晃悠了一个多时辰,挑来选去,就是没有合心意的。 但是这厮心间的邪火旺盛,他就是不肯就此的离去: “他娘的,来都来了,岂能满囊而归!” 就在这时,他不知第几遍路过一条巷口,忽地就撞出一个人出来,惊喜的叫出声: “印小哥儿!” 这声音尖细尖细的,还知道他的姓氏,顿时就让印小简一愣,他不记得自己在此地有相好的,更不曾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啊。 那人叫出了他,又从黑屋子中走出,露出模样来,赫然是个青衣青帽的龟公,只不过这龟公也还描红点翠的,姿态妩媚。 印小简仔细的辨认,方才认出来,迟疑道:“你是、田大哥?” 来人正是当初和方束、印小简同船而来的汉子田填圈。 田填圈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是俺呢,印小哥儿可是来耍子的么?熟人熟价,保管吃不了亏。” 印小简讶然的打量着对方,面上颇为惊奇,着实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而对方又沦落到了从事龟公这等下贱活计。 不过他细细一想,回忆起了夜航船上的遭遇,发现龟公这活计,对于田填圈来说或许也正对口呢。 印小简拿捏起了姿态,他迟疑道:“当真熟人熟价?” 田填圈一听这话,便晓得有戏,搓着手,当即就挽着印小简的手腕,朝着黑黢黢的屋子里面走去。 其口中还吆喝:“姐们儿有客咯!” 等走入屋中,更加刺鼻的脂粉气味,钻入印小简的口鼻中,让他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这厮不由的骂咧道:“你这档口究竟是几等的,真有好货色么?” 田填圈讪笑着:“有的,有的!” 结果随即,一个又一个歪瓜裂枣,从印小简的面前晃过,彼辈或是蓬头垢面、或是蔫蔫的身上带病,或是声音哑哑,竟无一个好颜色。 这让印小简不耐烦,屡屡作要走的动作。 田填圈急的是百般劝慰、嘘寒问暖,甚至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乞求: “哥儿行行好,俺快一月没开张了,老鸨他们也不要俺来做生意,只能当龟公。你就当照顾照顾俺吧,再选选。” 两人这般拉扯的动作,引起了屋中其他龟公、鸭公、娼妓们的笑话,或讥讽点评,或自相谑浪嘻笑。 “这遭瘟的烂屁股,老鸨子若是让你开张,岂不是会吓坏了客人。” “烂人堆里遇上个穷酸货,谁不是可怜人呢。” 印小简也是老嫖客了。 他什么场景没见过,压根就不信田填圈的诉苦,反而不耐烦的道:“没生意你就去卖血啊,求我作甚。” 田填圈大哭:“俺也想卖啊,但是血堂那边说,俺染了病,不收。” 这话依旧没有让印小简有半点触动,他继续喝道: “卖不出去,你就去挖矿啊!指不定就挖到了宝药,一朝翻身。” 这下子,田填圈不应声了,他只是抱着印小简的一条腿,继续哭哭啼啼,看起来是好个凄苦。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