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试探权奸-《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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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番君臣晤谈,严嵩已料定皇上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皇上一再言及臣之年齿,想必是嫌臣老了臣该写奏疏恳请致仕回乡了。”
“哈哈哈!”朱厚熜开心地笑道:“总算是不必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跟你严阁老说话了,不过你想告老还乡只怕还早了点,就冲着朝廷还有那么大一摊子难事烂事,朕还不能轻易放过你。不过,朕记得曾有一位先哲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你毕竟不比当年青壮之时,一rì两rì这样还可以,rì子久了,身子骨如何打熬得住?且要注意劳逸结合,累垮了累病了,朕又该把九州国运、亿兆民生托付何人?”
严嵩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先哲曾说过这样粗俗直白的话,但皇上的宽慰之情还是溢于言表,当即激动地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臣的本分!”
尽管也不免被严嵩这真也罢假也罢的忘我工作jīng神所感动,但朱厚熜明白,和严嵩这样老jiān巨滑的家伙打交道无论如何也得多个心眼,摆出圣主明君体贴臣下的架势,说上几句暖心的话以示抚慰即可,不可能象和高拱那样的青年官员倾心交谈,便说:“谋国之臣,知道本分就好。闲话少叙,还是言归正传,朕今rì到此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严嵩这才知道皇上并非是闲极无聊转悠到了内阁,更觉得惶恐不安:“皇上有事,只管吩咐臣进宫见驾即可,怎敢劳动玉趾……”
“严阁老客气了,国事倥偬,变在俄顷,这样的客套话也不必多说,我们就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吧!”朱厚熜说:“朕今rì召见了海商汪直,询问了江浙一带商人违犯海禁,与西番诸国通商互市之详情,私商海外、偷逃国税之情势触目惊心啊!严阁老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其实是朱厚熜对严嵩的一种考验以前的历史书上都说,严嵩这个坏东西本无治国之才,全靠写的一手好青词才赢得嘉靖皇帝的宠信,并且靠收买太监通风报信,还有他那个宝贝儿子严世蕃善于揣摩圣意,才得以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尸位素餐二十年;而且,把持朝政二十年间,这个坏东西除了贪污受贿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但回到明朝之后,他才知道也不是这么回事,从举报薛陈谋逆到与鞑靼谈判,再到安置流民、大兴农务,严嵩表现出的治国理政之才比之夏言也不遑多让。这一次,他密召汪直进宫,并以担心招惹朝野非议为由,叮嘱吕芳绝对不能泄露半点风声,除了吕芳和大太保杨尚贤等几个御前侍卫之外,大概也只有高拱、俞大猷和戚继光三人知道皇上与汪直晤谈的详情;严世蕃也被派到通州调查整修军粮库时的营私舞弊之案,他便有心要试一试严嵩的真本事了!
不过,这也是朱厚熜小看了浮沉宦海几十年的严嵩。骤然抛出这么大一个题目,而且隐约之中还流露出不满,看似已经龙颜大怒,要严厉惩治那些“私商海外、偷逃国税”的海商了,但此前晋商、徽商出面包销国债,皇上颇多嘉许,在他们为朝廷运来粮食之后,更不食前言赏其功名顶戴,今次又亲自召见了那个名叫“汪直”的海商,大明立国百七十年,这样的恤商抚商之事即便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少之又少。如此种种匪夷所思之事联系在一起,圣意已是昭然若揭。因此,严嵩毫不犹豫地说:“将我天朝丝绸、瓷器、茶叶等物货与海外诸番,便有数倍之利,运抵满刺加、印度、波斯一带,获利更大,有人便不顾朝廷海禁之令,私商海外,更有江浙闽粤等沿海诸省官绅豪强之家多有参与,上下其手,左右勾结,遂使朝廷禁令不得大行。不过,依臣之愚见,这也是商贾逐利,天xìng使然,厉行禁之恐伤天道,堵不如疏,若朝廷以善法良策引而导之,或能坐收实效……”
皇上还未表态,这个老滑头竟然能说出这样明确的倾向xìng意见,倒让朱厚熜不禁一愣,便直截了当地说:“看来严阁老也知道朝廷有令不行,禁而不止,既然如此,朕索xìng就不管了。严阁老意下如何?”
严嵩躬身答道:“皇上圣明!依臣之愚见,开放海禁,准许西番诸国通商互市,一来有利于争取沿海诸省官绅豪强归顺朝廷,于朝廷平定江南叛乱大有裨益;二来倭乱起于海禁,罢设宁波市舶司,停止倭人朝贡勘合贸易之后,便有愈演愈烈之势。朝廷许其朝贡互市,并敕令倭人诸藩大名、国主约束部众,当可收羁縻之功;此外,货殖海外,其利不菲,更可缓解国朝财政难局。”
“严阁老此话言不由衷啊!”朱厚熜毫不客气地说:“既然开放海禁有诸多好处,朕当rì将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唐枢那份《请开海禁以靖海平倭疏》转给你内阁,过了近半个月了,怎不见你有片纸只言呈上?”
“回皇上,海禁之令乃是国朝律法,更是太祖遗训,非人臣可以妄议废弛……”
朱厚熜把眼睛一瞪:“那你的意思是,管它是否有利于兴社稷、安黎民,只要是太祖遗训,一概不能逾之越之?”
听出皇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不悦,严嵩慌忙跪了下来,说:“回皇上,太祖高皇帝定海禁之法时,乃是天下初定,四海不靖,陈友谅、张士诚等人残部滞留海上,窥测天朝,为安定家国社稷之计,太祖尽迁沿海居民,并曰‘寸板片帆不得下海’。但所谓时移世异,变法亦宜,祖宗成法当用则守之,不合则易之,此为贤明之君审时度势,不拘泥成法之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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