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补救之策-《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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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犹不及”吕芳说:“王开林是一省的学政、三品大员,没有确凿的证据治他贪墨,一时半会还不好动他,不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高振东试探着说:“公公,依属下陋见,皇上今次派我们镇抚司监督各省科场风纪,大概是要整顿科场。循着这个思路,那个王开林也拿得。拿了他,皇上便可杀一儆百,好好收拾外面那些要银子不要脸更不要命的贪官墨吏……”

    吕芳沉吟着说:“你说的倒真有这个可能,国朝官吏多起于科场,科场不正,官场更难清,科场之风便关乎着吏风,整顿科橙能清肃吏风,更能安抚天下士子,皇上大概确有这层用意。不过,皇上的底牌还没有亮,我们先做了是否会干扰皇上的整体部署?再说了,那个王开林是李阁老的乡谊,李阁老那边不但有马阁老,背后还站着夏阁老,而夏阁老的人遍布六部和两京一十三省,且多是能吏干员,诸多政务还离不开他们,如今江南初定,皇上轻易也不会拿他们开刀。要整顿吏风,严阁老手下那些个早就上了反贪局名单的人不正是好靶子?算了,天心似海,非我等所能测,干好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使就是了,我大明的乾坤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呢”

    吕芳和高振东果然猜测的没错,徐渭之所以会因玷污了时务策试卷而落榜,正是王开林动了手脚那位学政衙门的属吏被镇抚司秘密拿获之后,还未等用刑便一五一十地招了,王开林如此指使他扰乱徐渭应考,如何在扰乱不成之后指使他用沾满油渍的手去玷污徐渭的时务策试卷,所有细节无一遗漏。高振东如获至宝,一边密疏将供词呈奏皇上,一边悄悄派人将王开林监控了起来,一俟圣旨下达,立刻抄家拿人。

    等了许久,只等到皇上三个字的回答:“知道了。”黄锦得了吕芳的嘱托,偷偷地捎信过来,也只知道皇上把徐渭那几篇应考的八股时文交给御前伺候笔墨的翰林院庶吉士张居正阅览,却命人把徐渭赠给装扮成丝绸商人的镇抚司暗探的那幅草书李白诗作《赠汪伦》装裱了时时赏玩。

    皇上的反应与他们的猜测如此大相径庭,令吕芳和高振东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幸好那位装扮成丝绸商人的镇抚司暗探传来消息,徐渭落榜之后虽说时常大骂镇抚司之人“擅权乱政、作威作福”,大骂乡试考官“奴颜婢膝、辱没斯文”,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举动,仍旧老老实实地摆他的书画摊卖字卖画,靠时有时无的一点菲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两人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毕竟是由于自己的原因毁了一位才子一生的功名前程,高振东觉得于心有愧,便由那位暗探试探徐渭可愿意去南北两京谋个生计,声称可推荐他到专司为大内采买的十八家皇商当个管事或帐房先生;并说若徐渭不愿弃文从商也可以,凭他的书画本事,可以介绍几个大小九卿、文苑领袖推介揄扬一番,管保他在厩闯出字号。可是,徐渭却不愿意放弃应考博取功名,婉言谢绝了那位暗探的好意。高振东知道这些士子把功名看得比xìng命还重,为此不惜固守一世清贫,真拿这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拗相公没有办法。

    其实,无论吕芳还是高振东,都把远在běi jīng的皇上、嘉靖帝朱厚?的用意想复杂了,他还真没想要借嘉靖二十五年乡试来整顿科场,收买士心,进而在大明官场掀起一场廉政风暴。之所以要动用镇抚司这样的特务机构监督科场风纪,纯粹只是为了能为明年的会试大比选出些真正有才干的举子,不让自己第一次开科取士,取中的人却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混蛋。至于徐渭,则是因为他实在太有名了,当然,这只是朱厚?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说来惭愧,其实一开始,朱厚?并不知道徐渭其人,他知道的只是他众多名号中的两个,一个是徐文长,一个是青藤道士。

    早在一年前,朱厚?为了安抚天下士子,更为了使王师南下平叛顺利,于朝堂之上颁下口谕,命朝臣中的江南人氏,或曾在江南为官者,举荐亲谊、同乡、同窗或当年治下子民中有真才实学者,开列姓名予以保全。此后不久,吏部验封清吏司郎中薛蕙呈上奏疏,举荐家乡绍兴一位名叫“徐渭”的青年秀才,说此人堪称天才,十岁之时便通读了汉朝名家杨雄的名文《解嘲》,还别出心裁,改写了此文,曰《释毁》;还说此人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成为一乡名士……

    当时,朱厚?只是认为十岁孩童便有这般才能实在难得,就在他准备按常规批个“知道了”,把奏疏交给礼部让他们列入需要保护的人员名单的前一刻,他突然觉得,“徐渭”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便召见了薛蕙,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个徐渭可有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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