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谒首辅-《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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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居正既疏于交游,又没有机会看到厂卫密探每rì呈报给皇上御览的仿单,因而也就不知道,就在严府的背后,还有一个小院,门开在偏僻的胡同里,那是严嵩之子、大理寺丞严世蕃的别院。那里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当年夏言柄国之时的相府。自然,那里也是厂卫密切监控的重点,每rì都有哪些人造访,所为何事,行贿几何,朱厚?都了如指掌,严嵩上呈的条陈奏议该允的允,该驳的驳,他心里自然有数。这样做,不但不伤朝堂和睦之大局,还能确保朝政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更让严嵩觉得皇上圣心远谟明见万里,从而诚惶诚恐柔媚事君,丝毫也不敢生窃权擅政、夺天家威福自用之心。水至清则无鱼,既然能一举三得,又何乐而不为?
犹豫了一下,张居正走上台阶,轻轻叩响了严府的大门,同时心里对自己说:真正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啊
原来,朱厚?命张居正劝说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应试制科,作为对张居正的考验张居正提出了一个难题:应试制科与应试时务科一样,该由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或外省封疆大吏举荐,即便他能说服何、初二人应试,他们也找不到举荐之人。朱厚?笑道:“既是考验,这点事情也由你去办。不过,朕可把话跟你说清楚,可不许打着朕的旗号狐假虎威啊”张居正踌躇了许久,最后决定找当朝首辅严嵩想想办法。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论说湖广籍京官很多,也有不少位居三品以上的大员。不过,张居正进京之时还身在逆案之中,那些人沃惹上麻烦,对他避之不及;过不多时,他却又突然被皇上简拔至御前行走,那些人赶紧过来认他这个小老乡,不但许多诸如饮宴、聚会之类的同乡联谊活动定要他出席,就连小妾做个生rì也要请他“务必赏光过府一叙”。可是,张居正早已看透了人情如水,世态炎凉,加之恩师徐阶屡屡告诫他,身在机枢密勿之地,一定不能与外官多有来往,免得招惹是非,对那些宴请一概谢绝。那些大员们屈尊降贵去结识他这么一个还没有实授官职的庶吉士,已经觉得自降身价,有份,见他如此矫情,谁还会不顾颜面去拿自己的热脸贴这个“幸进小子”的冷,久而久之,也都不再与他来往。往常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如今遇事才知道,自己竟找不到一个能帮忙之人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平rì与那些同乡的当道大僚打得火热,提说举荐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之事,只怕也无人敢应承此事。别的不说,就冲终rì守在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家门口的厂卫番子暗探,任他说破了天,也无人愿淌这汪浑水。
张居正思前想后,觉得大概也只有内阁辅臣能不惧怕厂卫势力。可是,内阁四大阁员之中,李阁老和马阁老是夏阁老的人,从当初举子罢考到后来的江南叛乱,矛头无不指向当时柄国执政的夏阁老,李阁老和马阁老如今见到他这个天子近臣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如何开得了口去求人家举荐两案要犯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恩师徐阶就更不用提了,为人最是谨小慎微,连他与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交往都严厉反对,若是恳请恩师举荐他们应试制科,只怕当时就要赶他出府。那么,唯一剩下的,也只有当朝首辅严嵩一人而已,严嵩与他地位悬殊,平rì没有什么往来,但时常能在御前见面,见面也还客气,即便不答应,大概也不会伤他的面子。因此,张居正专门挑了一个严嵩回家,恩师徐阶在内阁当值的rì子,硬着头皮来到了严府关说此事。
严府的门房应声出来了,见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的面孔,当即就冷下了脸,官腔十足地问道:“你是谁?找老爷还是太老爷?”
张居正忙拱手施礼:“在下翰林院庶吉士张居正,特来拜望首辅大人,烦请小哥代为通禀。”
庶吉士有“储相”之称,六部九卿见了也是客气有加,可张居正报出名头,根本没能使严府门房将面容和语气缓和下来:“我家太老爷向来不受私谒,有事到内阁说话。贵驾请回吧。”
张居正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怒气:人常说相府家人七品官,看严府门房的架势,三品都不止但有求于人,也只好礼贤下士,他忙从袍袖之中掏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的银锭,拢在手里递了过去:“在下确有要事要面谒首辅大人,烦请小哥代为通禀一声。”
张居正尚且要稍加掩饰,可那个门房却毫不在乎地将银子掂了掂,大概是觉得分量不轻,这才缓和了面容:“这个时辰,我家太老爷都在书房读书,照例不见客的……”
听他话语有所松动,张居正忙从袍袖之中又掏出一块银锭:“只求通禀一声,若是首辅大人不见,在下自会离去,断不敢难为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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