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礼遇有加-《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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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不大,只走得十来步便到了一排三间平房门口,房中亮着灯,张居正连忙跪了下来:“晚生张居正叩见首辅大人。”

    房中传来严嵩醇厚的声音:“是张太岳吗?快请进来。”

    尽管有严世蕃在身旁打着手势让他径直进去,张居正还是坚持叩头之后,才起身跟着严世蕃走进房中。

    庭院已是十分简朴,室内布置的更是出奇的典雅,靠墙满架图书之外,只有一张躺椅,一张书案,几把椅子;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并无任何珍奇玩好之类的摆设墙壁上也只是在正中一面挂了一幅画,画上一位老者头戴斗笠,脚穿木屐,一副世外之人的神气,看那眉宇神情,画中之人显然便是严嵩。室内唯一的奢侈之物,或许就是屋子中间那只偌大的铜盆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其中燃烧的是皇上御赐的寸长银炭,看不到一丝火光,更闻不到一丝烟火之气,室内却chūn意融融,使人进了这里,便浑然忘却了屋外竟是数九寒天。说起来,若非如此,张居正还以为这里居住的不过是一个乡村学究。

    张居正是第一次进入严嵩的书房,看了庭院的布置,已知道这里定然不会华美讲究,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堂堂当朝首辅的读书休憩之地,竟是这样的简朴,甚至还有几分寒怆,脸上不禁出了惊讶之sè,一时竟忘了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从书案之后的躺椅上起身迎接他的严嵩行礼。

    似乎所有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都有这样的反应,严嵩并不生气,微微笑道:“太岳想必是以老朽这书室简陋过甚为怪了?”

    张居正猛然回过神来,慌忙跪了下来,叩头下拜:“晚生不知首辅大人克己俭朴一至于斯,以致心乱神迷,竟忘了向首辅大人请安问候,失礼之处,祈望见谅”

    严嵩笑道:“这是私邸,又是老朽的书室,太岳且不必拘礼,更无须以官职相称。东楼,给太岳奉茶。”

    “晚生岂敢劳动严大人大驾……”张居正想要推辞,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这里并无丫鬟仆役伺候,总不成让当朝首辅给他奉茶吧

    张居正诚惶诚恐地弯腰在地,双手领受了朝廷四品大员奉上的茶,被严嵩客气地指着坐到了身旁的那把椅子上。严嵩自己又半靠半坐在了躺椅之上,严世蕃立刻拿过旁边那条粗布薄被,半跪着盖在了他的腿上。

    张居正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好一副父慈子孝图而且,象这样随意的举动,向来不便在外人面前展示,严嵩父子如此,想必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亲近的后生晚辈,因而才会这样当面毫不掩饰起居汹吧

    自己上门求见,又是求人办事,理应说些恭维奉承的话来挑起话头,打开局面,但因为年齿、地位都十分悬殊,首辅大人不开口发问,张居正也不敢主动说话。,只得尴尬地侧身虚坐在那里。

    幸好严嵩并没有让他等待很久,又拾起了方才的话题:“太岳想必是以老朽这书室简陋过甚为怪了?”

    张居正慌忙起身站起,垂首应道:“晚生岂敢做如斯之想。古人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此处有诗书,更有首辅大人这样天下属望的德馨之士,又何陋之有……”

    “呵呵,老朽不过惜福养身,生xìng不喜奢华而已,太岳谬赞,老朽愧不敢当啊且安坐着说话。”严嵩看着张居正,直到他又把半个轻轻落在椅子上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还不仅是如此,这里面还有一个道理╠╠正德初年,刘阉窃权,八虎为祸,内阁也是焦芳擅政,多援引北人以为羽翼,而南人多被弃用,其中更以江西人为甚。我既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亦不能见容于柄国权贵,只好托病请辞,退隐归里,在家乡的钤山结庐而居,以诗文自娱。当rì所居之草庐,比这里还要简陋许多,一方斗室,两椅一桌而已。不过说来也怪,偏是这样的陋室中,我反而万虑俱洗,胸无杂念,每夕夜深人静之时,灯前独坐,展书捧卷,便觉飘飘然如神游八荒;握笔展纸之际,亦不复有阻滞之感。由此我悟出一个道理,眼前锦绣珠翠之气太盛,便会窒碍了心头的空灵之气,无论读书作文,都难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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