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惊雷-《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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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九不敢看,走了出来,让秋声悄悄去大嫂院子找鸿司的丫头,拿套备用衣服过来。
鸿司的眼睛追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出了房间。
正低头忙活扎麻药的黄医生抬头看了鸿司一眼,也不顾忌鸿司是个病人,一巴掌糊在他头上。
“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惦记。”他淡淡地说。
黄医生与鸿司母亲有旧,所以看自幼失怙的鸿司一向有如半子,想说什么张口就来,没什么避忌。
鸿司没作声,刚刚钻在肉里的麻醉针,居然比被军警的刺刀几乎来个对穿的伤口还要痛。
等麻药起作用,再缝了六针,又过去了大半个钟头。
秋声恭恭敬敬地把黄医生送出去,走之前,黄医生还不忘威严地瞅了鸿司一眼。
鸿司双手合十告饶,黄医生这才木无表情地转头走了。
秋声回来就听到奉九一边帮鸿司穿外套,一边说:“别担心你母亲那里,你就说今早去恩德堂院给孩子们上生物课,做实验解剖兔子,兔子乱蹦,有孩子的解剖刀不小心戳你胳膊上了。”
鸿司:“……这个借口,真够完美的,怎么想到的?”
“还怎么想到的?是我亲历的!”奉九一想起以往快乐的中学岁月,脸庞一下子像被点亮了。
“还不就是我们班有个毛糙鬼宋月英,拿着锤子敲兔子头,根本没敲晕,迷迷糊糊就撒手了,兔子急眼了,豁出去要逃命,”奉九咂咂嘴儿,心有余悸,“那只小兔子,后腿儿一蹬就要从桌子上跳下去!宋月英随手抓把刀,又去扑兔子,结果,兔子左躲右闪,她慌里慌张一刀就捅到同组王嫣然的胳膊上了,啊哟当时那血喷的呀!”
奉九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流光溢彩,红唇翘翘的,唇边折出一个小褶儿。明明是很血腥很危险的场面,但因前后关联太凑巧,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鸿司暗运了几息,才把那股子悸动压了下去。
“那当时你在做什么?”
“我?我体育课崴了脚,没动手,正在围观。”奉九笑嘻嘻的。
“中学岁月,多好。”他平静地说。
奉九收了笑,低下头,若有所思。那个时候,她和媚兰、郑漓、文秀薇,是个多么甜蜜快乐的小团体。学校里的各种活动,又是多么有趣。
现在她虽是学生,但嫁了人就无法做到心无挂碍,总有各种考量,心境怎么也不一样了。
人不可避免地长大,但一颗赤子之心,势必会随着成长而越来越难以保留。
鸿司看着她,“你现在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么?”忽然发问。
奉九的脸立刻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是啊,我最喜欢的。”满眼的笑意,再再佐证了了她的心满意足。
鸿司跟着一笑,阻了奉九要送他出去的动作,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奉九看这位居然什么都不再说就走了,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促狭地双手握成个喇叭拢住了嘴巴,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喊着:“鸿司侄儿,以后可别忘了报答你三婶我的救命之恩呐!”
正往外走的鸿司一个趔趄,回头看看双臂抱胸,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似的奉九,而一旁送人回来的秋声正憋着笑快手快脚地把自己在起居室留下的一地鸡毛收拾干净,不禁笑出声来,“一定,这个大人情我一定还!”
奉九满意地点点头,两人挥手作别。
鸿司出了小红楼的门,慢慢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奉九光彩照人的脸,满足于现状的神情,既让他欣慰,又让他痛苦。
两年多了,他就陷在这种自虐的情感里,不见希望,反而越陷越深。
…………
“济南惨案”后,日本首相田中义一颁布对华新政策:对“满蒙”采取“断然自卫措施”,换言之,就是逼迫老帅承认日本筑路权。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新修成五条铁路,东北和关内的土地也就自然地分开了,根本用不着通过战争来解决。只要圈出“国中国”,使包括东三省和蒙古高原在内的“满蒙地区”实际上脱离中国,就可以为日本人大规模移民扫清障碍。
所以接下来的这个月,日本派出各级外交人员对老帅严防死守,上至驻华公使芳泽,下至普通外交人员,处处盯梢,步步紧逼,抓住一切机会与老帅“邂逅”,誓要威逼老帅同意签订协议,重压之下,老帅含糊答应,不得不签订了一纸《密约》。
满铁总裁山本条太郎自以为达到目的,还为此举办了庆功宴,席间对首相“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术极为推崇。
但自一九零四年日俄战争后,因胜利而攫取了东北南部作为殖民地,一直驻扎在东北金州的日本关东军的军官们则自上而下地不满于本土文官们“软弱的行径”,对于两年前上台的裕仁天皇,也觉得他“年轻没胆量”,“根本比不上前任大正天皇”,而存在诸多抱怨不。
时任关东军司令官为村冈长太郎中将,他统领下的被称作“皇军之”的日本关东军与本土的“皇道派”之间天然的不和已逐步达到顶点。
关东军认为,老帅为人根本“不可靠”,这都快二十年了,难道还看不明白?倒真不愧是中国人,果然是个太极高手:费劲巴力跟他签个协议,回去后才发现钤印用的是私章,这搁哪儿都得不到法律认可。即使签了法理上无可挑剔的协议,执行起来也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到头来一看,除了无伤大雅的让步,协议条款无一遵守;更别提老帅向日本银行以各种名义借的钱财,虽极有可能本就是从中国搜刮而去的,但也达到了二十几亿之巨,几乎无一偿还。
中国有句老话: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欠债的反倒成了大爷……这他大爷的!早已成中国通的村冈在旅顺总部发出一声地道的“支那”国骂。
新仇旧恨,日本陆军上下已达成共识——欺瞒政府,秘密筹划,务必要除掉这个老滑头、眼中钉。
………………
此时,千里之外,天津小李妈的天宝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嫖客。
此人年纪尚轻,自称姓金,二十出头,身材矮小,长相普通,五官扫眉搭眼的。
虽说留着三七开西装头,穿了身男装,但看得出是个女人,这做派很是特立独行。
虽穿男装,但并未因此而显得英气勃勃,毕竟底子在那儿摆着;所以后世有称她为“男装丽人”的,那纯属是乱拍马屁,只怕多半是当时各大报刊编辑的杜撰,毕竟这样的标题很耸动,很有吸引公众眼球以增加发行量的效力。
这位金先生一笑起来更会露出满口里出外进的乱齿——结合她的人生经历,倒佐证了她的确在日本长大:日本国民的饮食习惯是只吃软和食物,久而久之牙齿得不到刺激和锻炼,所以全民几乎个个一口乱牙。
看她在这种高级青楼里如鱼得水的样儿,也是个欢场老手,雌雄莫辨、混乱而又神秘的气质倒也迷倒了不少独爱另辟蹊径的风月佳人。
她出手阔绰,在天宝班遍请酒,几次下来后又指定了一位当红名妓净月作陪,这位名妓因曾是老帅最宠爱的七姨太牛晶清的密友而行情看涨。这位男装女士足足包了她大半个月,两人如胶似漆,出双入对,亲密无间。
她就是退帝艾先生的宗族侄女,纯粹的中国人,后有“东方女魔”之称的日本间谍金东珍。
金东珍的身世有其可怜的一面:从小被父亲以“玩物”名义送给养父收养;十七岁那年,执着于将自己所谓“勇者之血”和金东珍生父,前朝肃亲王“仁者之血”永久结合的五十九岁养父川岛浪速强暴了她。当晚,金东珍在日记里写道:“于大正十年十月六日,我永远清算了女性。”
从此后她大部分时间都着男装,热衷于军事政治,醉心于恢复前朝的风光。
待到她离开时,手上拿到了以一两黄金换到的七姨太以前送给净月的玉镯子,及一张姐妹俩的合照。
她拿着这些“信物”,转身去了老帅位于天津法租界三十二号的寓所,见到了七姨太。年纪轻轻的牛晶清天天在寓所充当行动不自由的“护身符”,心里也是有点怨气的,一听是以前好姐妹的“知己”登门拜访,立刻热情招待。
金东珍极其聪慧,不会明睁眼露地套话,而是循序渐进,待到几次拜访下来,两人感情见深,她这才故意叹口气,说与牛姨太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但真怕您与老帅北归关外后,以后就离得远了,想见个面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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